2013年6月21日 星期五

屈穎妍《怪獸家長2:孩子復仇記》


屈穎妍:《怪獸家長2:孩子復仇記》(香港:天行者,20117月)。總240頁。HK$88

我不得不再說一遍,《怪獸家長》是一本好書,值得家長一讀,自省反思。作者屈穎妍2010年出版《怪獸家長》後,得到許多教育工作者重視,多間中學或大專邀請她作專題演講。可惜的是,會有心到場聽講的,想瞭解如何教育子女的,本身多不是「怪獸」家長;反而有「怪獸」行為的真正目標群,卻往往不會自覺本身行為有問題,拒絕改變。有時候,面對這個變態社會,親見耳聞種種怪人怪事怪行為,反躬自問,到底應該責怪,還是同情呢?

《怪獸家長》出版後不足一年,第二集也面世了,其副標題為「孩子復仇記」,取名自全書首篇文章〈孩子復仇記〉。該文起首引述莎士比亞悲劇《王子復仇記》(又名《哈姆雷特》)的經典名句:「To be or not to be, that is the question.」借用這句話,說明人在十字路口的不同抉擇:走還是退?做還是不做?……然後指出當下教育的失常,教育路上沒有人以此為樂,讀的苦,教的苦,旁邊吶喊揚鞭的父母苦上加苦,大家都在「捱」日子。

作者又借龔自珍名篇《病梅館記》說理──龔文以病梅喻人,指出那些削枝、刪密、鋤正以突顯梅樹美態的育梅者,以錯誤的種植觀念,扭曲梅樹生態,導致它們沒法正常成長,成為病梅。龔文病梅之喻,一為影射當時以八股科舉取士的專制,知識份子必須苦讀艱澀無用的八股文,方可考取功名,晉身仕途;二為諷刺封建女性的紮腳風氣,以小足為美,卻殘害身心。當時,中國人思想被禁錮,身心被摧殘,天下文人皆病,天下女子皆傷,故龔自珍以病梅為喻,大聲疾呼,警教世人:這是一種病態!

同一道理,今時今日,我們把匍匐的孩子送上Playgroup,一學步就捉去特訓,一上陣已當飛虎隊,總之要「贏在起跑線」。部分家長,即使明知這是條不歸路,但人行我行,人云亦云,誰都不敢越界離隊,因為大家都背負了同一詛咒:不隨波逐流,孩子就死路一條。結果,在這條教育路上,我們到底親手種了多少棵病梅?紮了幾多雙小腳?

近年,我們給那些刁蠻任性、自我控制能力差、拒絕思考、不懂應變,所有具備上一代看不過眼行為的下一代,統統冠名為「港孩」。歸其所「因」,其實,都是我們強行扭枝削葉灌水時種下的「果」。

To be or not to be, that is O—U—R question!!

其餘精彩篇章,留待讀者,尤其是初為人父人母者,自行細味。謹選輯書〈序〉部分精句作結:

「魯迅的小說《狂人日記》有吃人情節,在狂人眼中,人人都在趕赴人肉筵宴。九十三年後的今日,忽然驚覺,原來自己正領着孩子走進一場人肉宴會中。不是嗎?香港的教育故事本就是一場人肉宴,人人都想避席,卻人人都要出席;人肉沒人想吃,卻人人都要吃,一口一口,由苦舌澀臉吃到成為習慣。」(作者自序)

「孩子是父母的反映,如果你看到孩子有你看不過眼的獸行,那就證明,你也是怪獸!……貪婪的父母,必有貪婪的孩子;愛說謊的爸媽,子女也必說謊;你功利,孩子不可能無私;你計較,孩子一定是棵算死草。」(作者自序)

「香港的教育改革推行落實未如理想,除了部分行政規劃、教學負荷、教師培訓方面的原因,一個積重難返的問題在於教師、學生、尤其是家長方面未能擺脫對考試和成績的過分重視,當『求分數』成為『求學』的主宰,則一切教育理想都成空話。屈穎妍期盼的教育革命,就其難處,是要移風易俗,改變人心;就其易處,則只是一念回頭,還歸教育的基要。教育的基要,用宋代大儒陸九淵的話說,就是『我雖不識一字,亦須堂堂正正做個人。』用英國哲學家羅素的話說,『教育就是要使獨立思考成為習慣。』用為第一本《怪獸家長》寫序的黃明樂的話說,就是『把童真還給孩子。』如此而已。……莫怪『怪獸家長』,但願他們在讓孩子『精通琴棋書畫、七八種外語、十八般武藝…… 一屋證書』之餘,還給他們『一張學做人的證書』。」(楊鍾基教授序,前中大中文系教授)

我非常喜歡楊鍾基教授的序文,特別想重引一次陸九淵的話:

「我雖不識一字,亦須堂堂正正做個人。」

謹與天下父母、教師、學子互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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